若许闲时

且尽芳尊恋物华

观剧偶记——虎啸龙吟入闲谈(7)

S2E15-E17

这三集是诸葛亮四出岐山而司马懿首次以主帅之位正面迎战之一役。陇上麦子争夺战、卧龙冢虎隔空RAP、波叔帐下哭张郃,几段大戏,可谓精彩迭出。

这一战,编剧屡次挑明关键:龙虎之比拼,不在阵前,而在身后——这是从战争的全局性来看的。但若再往深一层看去,龙虎之比拼,不仅在“胜负”,更在“对错”。精神与道德层面的较量,一直在裁判着这一对旷世难逢的对手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他们二人更关注的,是盖棺之评,是史家之笔,是他们在历史长河中所能达到的高度和地位。

司马懿遣柏灵筠游说李严,柏灵筠便有一问:“若诸葛亮知道老爷起兵于我这闺阁之中,当做何想?”而司马懿脱口便答:“他昔日以孟达诱我,他投之以桃,我报之以李,依依东望,彼此彼此。”兵者诡道也,三国本就是个信用交易盛行的时代,诸葛亮可以诱孟达叛魏,司马懿自然也可以诱李严叛蜀。在司马懿看来,以此实现军事目的是毫无问题,他甚至可以籍此调侃“依依东望”四字。对此,柏灵筠虽然依命行事,但她的神情态度明显是略有失望的。她或许和我等吃瓜群众一样,希望看到一场更“公平”、更“精彩”、更“直接”的对决。而对司马懿的这一策略,编剧更是借侯吉对苟安背影啐出的“乱臣贼子”四字侧面表达了自己的态度。拒绝将棒疮药给予苟安,这应该是侯吉第一次违背主人的意志。在这一举动中起到主导作用的,是一个普通人心底的道德评价。这也为侯吉这一人物未来的命运转折进行了第一次的铺垫。

卧龙冢虎对峙,比的是智慧和勇气,也是气场和风度。“扇子只此一把”。羽扇纶巾,这是“神”的专属配制。而司马懿宁愿把卧龙继续供在这孤独的神坛之上,自己则反其道而行之。他坐着胡床,啜着清粥,摇着蒲扇,打着鹿势(插一句,波叔的五禽戏身姿如玉山将崩,令俺花痴得一地口水)。大盈若冲,大巧若拙。他靠着“我也新败于孔明”的暖萌,“没伤着就好”的诚恳,用一碗汤轻松收服郭淮(侯吉那句找补的“你也中了空城计了?”更是大妙。其实正史中郭淮在这一战中颇有几处奇谋,只是此剧中被主角光环掩盖了)。他放弃了麦子,放弃了胜局,在时间的流逝中,等来了圣旨,等着看孔明与他二人,“谁更敢抗旨不遵”。不知不觉间,他已将道德的砝码重重压在了孔明一侧的天平上。

木门道张郃遇伏身死,这是一出高清晰的借刀杀人,“用力过猛”得必须借司马师之口来批评其不正义——“此举虽为自保,非正道”。“占了功,也占了理”的司马懿,以“摧心肝”的狂笑式痛哭掩盖着心底的虚弱。这虚弱最终在曹叡所赐的酒盏中得以爆发。“刚才我乱了”—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司马懿,这几十集来第一次的仓皇失态,绝不仅仅出于对毒酒的恐惧,而更是来自于“非正道”的虚弱。在惊慌失措的父亲和弟弟面前,司马师第一次化身“局势分析员”。继战阵前横枪护父之后,师儿用“坦荡”二字,让我坚定不移地路转粉。但编剧就此正式提出了《虎啸龙吟》的终极问题——自保和正道,该选哪边?上半部中一再提出的“输赢和对错”之争,现在已经正式转化为“生死和对错”之争。棋差一招,满门赴死。在这种局势下,为自保而背离“正道”,是否可以被宽恕?

诸葛带兵上殿废黜李严一幕,冰冷、真实、合理。正史中五十多岁还忽然改名的李严身上,有许多令人费解之处。但无论如何,他从未能够真正成为与诸葛亮并驾齐驱的辅政大臣。正如其后司马懿所言,“诸葛亮是刀,也是执刀之人”。诸葛亮才是蜀汉唯一的实际统治者,这无需讳言。诸葛亮对于蜀国的影响和控制,远远超过司马懿之于魏国,即使高平陵之变后也是如此。诸葛亮与司马懿的身后形象之争,是“不可能篡位的权臣”与“总是想篡位的权臣”之间的对抗。诸葛亮清苦、从容、冷峻、犀利、完美无暇,司马懿笨拙、呆萌、隐忍、谨慎、静水流深。无论真相如何,我总是无法爱上诸葛亮,因为他缺少“人间滋味”。

诸葛亮和司马懿的不同,可能也在于他们所“辅佐”的对象完全不同。刘禅是最称职的傀儡,最宽心的君主,最矛盾的少年。他诚惶诚恐地背诵着诸葛亮的出师表,他尝试着配合李严剥夺诸葛亮的兵权,他热泪盈眶地目送诸葛亮五出岐山,他也在诸葛亮去世后拒绝为他立宗庙享祭祀。这一切相互矛盾的行为,可能都在彼时彼刻相当真实地出自于他的本心。若是诸葛亮要面对的是一个与曹叡一般“敏锐果决”的年轻人,蜀汉故事想必会改写。诸葛亮是最好的相父——只要天子是阿斗。

评论(4)

热度(5)